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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02祸不单行

绯鸿是盗首,更是个画痴。

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,这绯鸿平日里只爱呆在观音庙里吟诗绘画,或是到黑木崖下的杏子林找他的老婆们耳鬓厮磨。

不熬到揭不开锅的境地,他是绝对不会下山开单的。

是以祁连山有三害,马尾堂七煞四十大盗也只能排到区区第二。

村民们深知他的秉性,每逢过二十四节气上缴保护费,给的贡品也是越来越敷衍。近几年更是让孩童们带贡品上山,好顺便蹭些村里平日吃不上的大鱼大肉。

久而久之,绯鸿让四个村交保护费反倒变成了个赔钱买卖。

堂里活动经费紧张,绯鸿只好自己动手,省点银子。

这日过冬至,他难得起了个大早,风风火火地烧水熬胶,碎石过筛,摸索起制作朱砂颜料的全流程。

他忙活了一上午,又是捣又是杵,却在最后关头用力过猛,舂裂了研磨的大石臼。

掺胶的朱砂浆流得到处都是。

小棒槌和果儿放下手里吃的肉羹,想上去帮忙,却被绯鸿拦下:“别碰!吃到嘴里容易坏脑子。”

他从身后的供桌下抽出一个瓷钵,小心翼翼地把沾了朱砂的雪块收集进去。

供桌后方,是一座观音菩萨像。

观音像约莫一丈来高,宝相庄严,为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模样,站立在莲花座上,下面还有精心雕刻的海浪纹。

石像年代久远,身上原本的彩绘早剥落殆尽,如今只剩下个汉白玉的底子。

她左手掌心向上,弯肘托在胸侧,本应放置掌中的甘露瓶早已不见踪影;右手自然下摆,掌心向前,作施愿印,意为满足众生所求。

绯鸿见虎头还没填出来,眼神示意果儿帮帮他。

果儿放下肉羹,在空上填上“碧玉”二字,问道:“绯鸿哥哥,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,老婆们的名字都取完了?”

“还没去杏子林呢。差一个名字,等想好了再去。”

“差一个还不简单?”虎头现学现卖,“就叫碧玉好了。”

“取过了。”

“晴翠呢?”果儿补了一个。

绯鸿摇头。

“闻啼?明月?朱雀?琥珀?不会也用过吧?”小棒槌连问四个。

小虎头不甘心,又问道:“天涯?荒城呢?”

绯鸿给逗笑了,戴着手套的左手曲指在虎头的大脑袋上敲了下,当的一声,似是什么金属物件:“我老婆们美若天仙,又不是什么纵横四州的高手,怎么可能用这么霸气的名字?”

果儿不服:“女子怎么不能用霸气的名字了?如今二圣临朝,皇后娘娘不就有个霸气的名字,叫什么天来着?”

小棒槌赶紧抢答:“向天,向天歌的向天。”

绯鸿从怀中掏出一本由佚名编撰、泛黄发脆的《诗歌三百首》,说道:“我翻遍诗歌三百首,实在挑不出合适的名字。”

“要不老大你去问问出这本书的佚先生?”虎头问道。

绯鸿摇头:“这《诗歌三百首》流传不下百年,佚先生如若不修炼求长生,应当早已不在人世。况且,哪儿还有比这里面更好的诗歌?”

“那倒是。”

“先不管这个,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!”绯鸿蹲在门口用院子里的雪团把双手搓干净,又从里屋翻出一个布袋,扔给虎头,“拿去分了。”

虎头笑嘻嘻打开布袋,一股甜香扑鼻而来,里面竟是大盛城的切糕。

上面铺满了葡萄干、核桃仁、松子、大枣,又用浓浓的糖浆拌匀了,还撒上诱人的芝麻,这用料是下了血本的。

虎头狂喜:“老大,什么好消息?”

“你猜?”

“出山抢到大单,成为三害之首了?”

“我是艺术家,对钱不感兴趣。”趁着虎头给孩童们分切糕的空档,绯鸿取过自己歪七扭八的上衣穿上,骄傲道:“况且我是世外高人,又怎么会稀罕三害的排名呢,俗气!”

小棒槌指着绯鸿破破烂烂的“新衣”道:“老大你是混不下去准备加入丐帮了?”

“去!在你们眼里马尾堂业绩有那么差吗?”

孩童们默契地点头。

“懂不懂艺术?这是我专门设计的剪裁手法,一种对布料的重新解构。”

“那你要做个手艺人,从良了?”

“呸呸呸,好人不长命,恶人才能活千年。”绯鸿一脸坏笑,“况且,搞艺术比养老婆还烧钱,我要是从良哪儿来的银子。”

果儿眼睛一转,说道:“难不成你的老婆们显灵,跟你说话了?”

绯鸿一怔,幽幽道:“我倒是想啊。”

“平时见你们那么聪明,今天怎就猜不中呢。你们在这等着。”绯鸿说罢,跑回正殿后面居住的厢房。

不多时,只见他捧出十几本厚厚的册子,堆在供桌上。

他拿起一本,将宽大的封面展示给孩童们,难掩脸上的喜悦,美滋滋道:“老子出书啦!”

只见封面上写着:

小霸王与祁连山的二三事

汉姆撒绘

“汉姆撒,就是老子的笔名。这可是天竺名字,是不是听起来很有文化和内涵?”绯鸿一字一顿地将封面点读完,生怕有哪个字孩童们不认得。

他见孩童们都吃完了肉羹,也不等他们将碗筷放回厨房清洗,就忙不迭地往每人手里塞上一本。

图册一百多页,以图为主,文字为辅。

每一页只有一行小字作为标题,提示绘画内容,如《大害玄铁巨鹅啄人图》《中害四十大盗劫货图》《小害紫金猕猴扰民图》等。

还不乏一些日常生活场景,如《丰家村收麦图》《伍家村磨豆图》《谷家村剥稻图》《登家村晒黍图》,不一而足。

山里忙时春耕秋收、闲时织布、编麻、打铁、祭祀都被绯鸿一一画入图册之中。

“薛老爹画的真像,但胡子不够白。”小棒槌随手翻到一幅《马见愁碰瓷图》,里面画着管厨房的薛老爹往人马多的商队前一躺,佯装被驼马蹄子给踹了,当场讹钱。

“那是多少年前的事,薛老爹早就金盆洗手,讹不动了。”绯鸿有些怅然若失,“你们看这里面的绝情谷、思过崖、灵鹫石,好些都埋在雪里看不见了。等你们都长大了,肯定都看不见了,所以我得赶紧画下来。”

绯鸿翻着小棒槌手里的那本图册,翻到一页《小霸王和一千五百个老婆》。

画里,绯鸿躺在莲花座上,他的老婆们簇拥在他周围,个个仙帛飘飘,身姿卓越,美貌绝伦。

有的在给绯鸿捶腿,有的在喂他葡萄,还有的在身旁歌舞伎乐、熏香散花,如同极乐仙境。

“佛祖在须弥山上也不过如此吧。”果儿轻声道。

“那可不。”绯鸿说完,用毛笔沾了墨,在小棒槌的这本图册上题了自己的笔名——汉姆撒,三个字龙飞凤舞。

他欣赏一番,陶醉道:“你们这些小娃运气好,我这亲笔签名可不是任谁都有的。

待我的画册在大盛城中引发狂潮,到排队找我签名的读者肯定络绎不绝。

我要是一个个毛笔题字,从早上签到晚上,岂不是手都要废了?

聪明如我,自然早就备好了印章,每本盖一下,轻松快捷。”

原来绯鸿磨了一上午的朱砂,是为了做盖章的印泥。

等十几本书题完大名,绯鸿又跑回后院,上气不接下气地抱出上百本来:“这些都是初印版,你们拿回去让村子里的人都拜读一下,感受感受文化艺术的气息。”

孩子们瞬间沉默,面面想觑。

绯鸿本以为他们会兴高采烈地收下,说道:“免费的不收钱。”

孩童们还是不接。

“你们不是一直很喜欢我画的连环画吗?倘若嫌重,我借你们一板车拉回去。要签名的话,我今日有空可以慢慢签。”

耿直的虎头终于打破沉默:“村里没人看。”

“没人看?”

果儿偷偷掐着虎头的大腿,白了他一眼:“绯鸿哥哥,不是大家不喜欢,是村里真的要没人了。”

绯鸿满脸疑惑。

小棒槌解释道:“老大,你知道鸣沙泉福地可能要并入接云神教的事吧?”

鸣沙泉是离此处最近的洞天福地,是个修仙的好去处。

“知道啊,最近不自量力进山的鸣沙泉弟子可多。”

“据说鸣沙泉要增加一百多个新弟子的名额。”

绯鸿顿时明白过来:“你们都要去鸣沙泉拜山门了?”

孩童们齐齐点头。

小棒槌接着道:“过两天就去。不仅是我们。村子里的余粮所剩无几,大人们也要搬走。”

孩童们七嘴八舌地说起了村里的事。

祁连山的风雪一年比一年猛烈,五谷杂粮连年失收。

前两年,村里长辈听了城里人的建议,烧了耕物,改为栽培抗寒的凝仙草。那凝仙草可以助长修为,专门供货给西域的几处洞天福地。

本来指望凝仙草能卖上点价钱,谁知祁连山一脉几十个村都一窝蜂地种,价格断崖式下跌,如今还不如柴伙值钱。

眼看守着村里的一亩三分地实在待不下去,于是长老发下话来,凡是未足而立之年的,无论男女,全部去鸣沙泉拜山门碰碰运气。

有仙缘的好歹能求个长生,没仙缘的在洞天福地做些苦力杂役,也算衣食无忧,总好过在这山里喝西北风度日。

进不了洞天福地的,就带着铺盖到二十里外的大盛城里谋个营生,起码沾了些鸣沙泉的福气,不至于饿死。

果儿跑到院子里,拿过上贡的布袋给绯鸿看:“也就最后一些杂粮,还有些手剥的松子。剩下大部分都是凝仙草,绯鸿哥哥练功的时候可以用来补补灵气,要是用不着就扔了吧,晒干当柴火也行。”

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空白的硬纸拜帖:“长老们说,这十里八乡,也就绯鸿哥哥背熟了诗歌三百首,写得一手好字,是个文化人。

所以拜托绯鸿哥哥,帮我们写个拜山门的帖子,顺便取个正经的大名,免得遭人嘲笑。

望绯鸿哥哥成全!”

说着,果儿和一众小孩都附身向拜了下去。

绯鸿侧身让开,笑道:“诶诶起来起来,别拜我。我可是恶人,不会白白帮忙。

咱们说好了,将来你们成仙,可得下凡给我的书画一件件开光赐福。

否则我就将你们这帮瓜娃儿干过的丢脸事通通抖出去,让你们在天上都被人笑话。”

他接过帖子,提笔欲写,却顿了顿停下。

绯鸿弯下腰,从身后装满众多颜料的瓶瓶罐罐的缝隙中,摸出一根新的墨条。

那是来自南岭的梧桐墨。他珍藏至今,连绘制《小霸王与祁连山的二三事》也没舍得用。

他手握墨条,足尖一点,无声无息地荡出正殿,跃上屋顶,揭下两片瓦。

瓦上是刚降下来的雪花,干干净净,还带着天上的灵气。

他把碎雪拨到砚台上,放熬胶的小炉上慢慢煨化了,又轻轻柔柔地磨起了墨。

“小棒槌、虎头,男子汉大丈夫,给你起个霸气的名字。就用天涯、荒城可好?”

小棒槌和虎头连连点头。

“丰天涯,谷荒城,一听就是高手。”绯鸿正要写果儿的,问道:“伍姑娘,你的名字我找找看。”

“我自己想。”果儿沉思片刻,“千秋,伍千秋。我要是成仙,肯定千秋万代受人敬仰。”

“好,千秋也豪气的很!”

破旧的《诗歌三百首》被绯鸿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翻了好几遍,差点散了架。

待十五个名字取完,天色已深。

“大功告成!”

绯鸿正要伸个懒腰,殿里跑进来一人。

来者是位七八十岁的驼背老头,正是管后勤的马见愁薛老爹。

他禀告道:“堂主,人间书局的童老板求见。”

绯鸿喜道:“一定是我的画册销量太好,他来问我加印的事。快请他进来。”

薛老爹道:“他还有一大车货要搬进来。”

“什么货?”

薛老爹看了眼在场的孩童,犹犹豫豫。

“没事,你说。”

“都是堂主您的画册,给退回来了。”薛老爹脸色十分尴尬。

绯鸿脸色突变,当即起身一跃,径直从殿内飘到观音庙外。

山门前,一个丹凤眼、山羊胡、商贾装扮的人在焦急地来回踱步,正是童掌柜。

半山腰处一名车夫牵着驴车,车上堆满了画册,把底板都压弯了,上面盖着一大张油纸防雪。

山道的雪太厚、坡又陡,驴车上不来。

童掌柜见到绯鸿,满脸委屈,诉苦道:“不好啦、不好啦,您的书被禁啦!”

绯鸿心下一凉,抓起童掌柜的衣襟,怒目质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
童掌柜战战兢兢,两眼乱瞟,生怕被什么人看见,小声道:“这可不关我事啊,是接云神教和化月宗找的麻烦,说是一本都不许卖。”

绯鸿稍稍松手:“为何?”

童掌柜拿出他的画册翻开:“你看这幅《马尾堂七煞劫往来商贾图》。”

“这图怎么了?”

“你们七煞用的风火轮、缚仙环、摄魂钉、银丝索等等诸般法宝,全是洞天福地流传出来的宝贝。

这洞天福地十有五六又都加入了化月宗。这不相当于都成了化月宗本家登记在册的法宝。

冒牌、二手的法宝在民间泛滥,用就用了,化月宗也没功夫计较。您这直接出书,还把一件件宝贝细节画得一清二楚,人家顿时就不乐意,说您侵权了。”

童掌柜又翻了好多页,只要图里出现使用法宝的场景,大多跟化月宗脱不了干系。

“哼,好一个百家正宗!”绯鸿脸色铁青,“那接云神教又是怎么回事?”

童掌柜又翻开一页《祁连山常见小妖图鉴》,里面画着几只西域常见的妖怪,生动有趣。

他说道:“接云神教刚在西域风风火火地结束除妖行动,您画那么多妖怪,岂不是明讽神教没做到位,打神教的脸面吗?

而且还把妖怪画得那么可爱,你看这食铁妖兽,身上毛茸茸的,憨态可掬。那神教的二善人当场就下了批语,说绘此画者心术不正,看似童心烂漫实则包藏祸心,企图颠倒天地正气,其心可诛。”

“诛她奶奶个头!我干脆把接云神教四大善人都请过来,一人画一幅肖像,挂墙上顶礼膜拜就完了。”

“好主意!”童掌柜眼睛一亮:“北方这么多洞天福地都并入接云神教,这可是刚需。您要真想画,不用自费出书,我好歹有些人脉,能让您亲自到上官府上一睹几位高人的风采。”

绯鸿无言以对:“上官阿里好端端地把接云神教的高人请过来干嘛?”

“不止接云神教,上官阿里把化月宗的人也请到了大盛城。不然您老人家的大作怎么会被两派弟子同时举报呢。”

“真是稀奇事,两个死对头居然能在西域首富家里齐聚一堂。他们准备干嘛呀?”

“说是要联手除大害。”

绯鸿哈哈大笑,嘲讽道:“神兽之王玄铁巨鹅天下无敌,怕是只有风无量和南山求败才有本事去招惹。区区几个自封的半仙和真人也敢不自量力”

童掌柜支支吾吾道:“那个,那个,玄铁巨鹅已经不是大害了。”

绯鸿震惊:“它们什么时候飞走的?我天天在山里也没听见雁栖湖有什么动静啊。”

“不是飞走了,是降级了。现在大害是新上榜的东海夜叉。”

“东海夜叉?”绯鸿极力思索,怎么从未听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,“啧啧,这样岂不是把紫金猕猴给挤出三害了。”

“紫金猕猴还在榜上……”童掌柜越说越小声,最后细如蚊鸣,“是、是马尾堂众位爷被挤出了祁连山三害。”

“什么!?”

马尾堂群盗竟然从祁连山三害除名了!

绯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还当着这么多孩童的面,这脸丢大发了。

童掌柜安抚道:“曹太守本来打算下月起把马尾堂改成了小害,和紫金猕猴调个位置。怎想这东海夜叉一来,就正好除名了。众位爷从官榜上下来,也是好事一桩啊。”

“好你奶奶个头!”

大丈夫孰可忍孰不可忍。

为了恶人的名声,绯鸿决定先把画画的事情放一边:“来来来,跟老子说说,那东海夜叉是什么玩意?我去会会他们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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